深秋的夜，很静。屋外的蛐蛐异常兴奋，叫个不停！

......

厨房里，李梅坐在锅头前，烧着火。

火光很亮，映照在她的脸上，她垂着眼皮，若有所思。

“汪...汪...汪...！”几声狗吠，打破了平静。

是爸爸回来了。李梅猛地抬头，走到隔壁屋。

......

爸爸李工上班的地方在县城里，离家有十几里路，这时候，他基本上都是披星戴月的往回赶。

“爸，你回来了。”声音显得稀松平常。但是他看李工的眼，却亮了一下。

“嗯，你妈呢？”李工显得很疲累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长舒了一口气。

“在...里屋！”

还没等李梅回答，他已揭开里屋的帘子。跟坐在炕头上的赵凤，眼神瞬间交汇。

此时，赵凤正轻拍着李鑫的背，哄着两个孩子睡觉。

“水已经烧好了，我给你倒点吧？”

“好啊”李工压低了声。

李梅左手托着一个红色搪瓷盆子，已经在水缸里开始舀水了。加了一大瓢凉水，转过身她又在咕咚咕咚冒着气的大铁锅里，舀了半瓢热水。

“爸好了，你来洗吧”此时水已经放在了厨房外，一个半米高的方形板凳上。

李工穿着一个背心走了过来，背心明显发黄，不是很壮实的胳膊上，肌肉线条明显。

伴随着，他鼻子和嘴巴粗重的喘气声，那半盆水在盆子里群魔乱舞。

......

拿起毛巾长舒一口气，他擦了擦脸。

“梅子，今天有事吗？”

他瞟了一眼，一直盯着他洗脸的梅子。

“嗯...方磊他妈...今天给他买了一个新书包，说是给他上学准备的。”

......

“我也能上学吗？”掩饰不住内心的期待，梅子亮着眸子。

一口气，输出了憋在心里一天的心思。

李工瞟了一眼梅子，身子迟疑了一下。

“嗯...我跟你妈商量一下”撂下一句话，李工皱了皱眉头，若有所思的走开了。

......

夜里，一阵一阵的风吹进屋里，凉爽极了。

院子里的树枝在窗外摇晃着，月光分外的亮，透过窗户照在炕头上。

梅子拽了拽，身上的一个薄毯子。

她今晚睡不着，睁着大大的眼睛辗转反侧。

爸妈会不会让我上学呢？肯定会的吧？

上学多好啊！......

......

夜深了，知了声也愈来愈稀疏了，里屋炕头上的赵凤，睡得很香，打着一连串的呼噜。

......

秋天的清晨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。

赵凤起的很早。

她穿着一件红蓝相间的格子衫，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出来。

手里端着一个深咖色的尿盆，尿盆的质地很厚实，里面的尿液来回晃荡着。

这时李工也已经起身了，他正站在院门口的水管旁刷牙。嘴里冒着白沫子。

“凤儿”白沫子溅了出去。

“啊......”赵凤甩着凌乱的头发。

“咋了？”

“梅子今年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了，咋办？让她上吗？”

想起昨晚梅子那期待的眼神，李工还是不忍心，想找赵凤商量商量。

“后面还有两个呢？上的话咱们的压力也太大了吧？”

“而且她那胎记，已经严重影响到面容了，上学去肯定会受到同学歧视的，就算是以后学成了，未来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？”

其实赵凤说的也不是没道理，李工心里琢么着。

“那好吧，咱们再想想。”

李工“咴儿咴儿”地吐着嘴里的牙膏沫子。

......

吃完早饭，赵凤思量着，去杜婶家借个搅团漏勺，中午打上搅团，好久没吃了。

想着，她抿了抿嘴，出了门。

出门左拐是一个有些窄的道儿，道儿两边竖着高高的土墙，顺着土墙往外走，就到了正街上。

赵凤双手插在兜里，向南走去。

不远处的十字路口，站着几个妇女。

“你家雷雷今年要上学了？”

“是呀...！”

“到年龄了，不学点知识以后就得呆在农村放羊了？”

一个头发扎地高高的中年妇女和一个满脸黄褐斑的女人说着。

此时赵凤恰好经过。

这正是她不想议论的话题呀...!

赵凤故意咧着身子，头转向一边，假装看不见。

“凤儿，你家梅子也到年龄了唉！比我们雷雷还大一点呢？”黄褐斑女转身看着赵凤。

赵凤着实尴尬，硬着头皮回复着。

“是...啊！我们..梅子也得上！我跟他爸都商量好了！”

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，可赵凤还是碍于面子说着亮堂话。

赵凤觉得很别扭，明明是不想让梅子上学的，怎么就着了她们的道道呢？

唉！还是我嘴欠呀？

......

午饭时间，搅团熟了，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搅团的焦糊味儿。

“梅子，赶紧把漏勺拿来”赵凤紧促着眉。

此时赵凤已经揭开了锅，拿着铁勺准备，先漏点鱼鱼儿。

这是一种面食，活着浓厚的浆水汁子，放到嘴里，味道浓郁，最关键的是不用咀嚼！

不是，是不要去咀嚼！直接吞咽，调料汁子瞬间充斥了舌尖、口腔和食道。

绝对是人间美味呀！

“梅子妈，你家吃搅团...呀？”

听着这声音真嗲，感觉她口水都流到嘴边了......

那是方磊妈，她住在李梅家对面，她可是出了名的馋猫啊！

说什么都得来蹭点的。

唉！蹭点就蹭点呗！赵凤想。

“哎！就是的，王嫂你来尝一尝啊，今天的搅团好香啊！”

赵凤扯着嗓子喊道。

还没回过神，方磊妈已经站在赵凤家的厨房里了。

“今天这鱼儿真是好呀！好长啊！啊！”方磊妈有点浮夸的来舒缓她的尴尬。

此时，李梅正端着漏勺，她抬头撇了一眼，那女人。

方磊妈端着笑，“你看还是我们梅子，勤快啊！特能给你妈帮忙！”

这确实也是实在话，说的李梅乐呵呵的，排斥感瞬间烟消云散了。

......

“不过这些馋嘴的！确实也是嘴上功夫了得呀！不然怎么能蹭饭蹭的，大家都乐呵呵的呢？”

李梅心里碎碎念。

吃饭了，转眼间家里大的，小的都已经开始有节奏的干饭了。

吸溜...吸溜”的声音，节奏感极强，除了李鑫，还初出茅庐。

哈哈......

有了这个外人的加入，家里还真是热闹不少呢？李梅一边吃，大脑还花里胡哨地旋转着。

“凤儿，快开学了，今年让李梅上学么？”

赵凤心里一咯噔，嘴里憋着饭，恨不得把眼珠子瞪过去，把她给消化了。

“真是猪粪都堵不住你的嘴啊！”

“我嘴欠你比我还欠！”

“上啊！怎么不上了！”赵凤伸长了脖子，铿锵有力的说。

说完假装去了厨房......(此时的心情只有她自己懂）

李梅心里乐开了花，她看着方磊妈更舒服了。

......